2025年10月30日晚，上海律协刑诉法与刑事辩护专业委员会（以下简称“刑诉委”）、刑法与刑事辩护专业委员会（以下简称“刑法委”）共同举办第十四期浦江刑辩夜话活动。活动主题为“数字经济背景下侵犯知识产权犯罪辩护实务要点探析”。本次活动由刑法委委员胡婧律师主持，共计101人参加。

       活动伊始，上海博和汉商律师事务所主任林东品律师致欢迎辞，对到场嘉宾表示热烈欢迎，并感谢上海律协刑法委和刑诉委将连续举办14期的“浦江刑辩夜话”交由律所承办。他指出，该活动是法律界交流的优质平台，推动着上海刑事辩护事业发展。林东品律师回顾上海刑事辩护队伍发展历程，称海派律师以扎实素养和独特风格赢得广泛影响力，两大刑事专业委员会在团结青年律师、打造品牌方面作用重大。他将刑事律师比作法律服务领域“皇冠上的明珠”，强调刑辩工作贴近民生、与法治紧密相连，是崇高伟大的事业。此次活动选题“数字经济背景下的知识产权刑事辩护”意义非凡。新技术发展使知识产权领域变化巨大，带来技术隐蔽性、跨区域管辖等新问题，AI注册权保护等深层次问题亟待研究。林东品律师认为，知识产权领域反映社会变革，律师应积极应对，深度参与，为维护法治秩序贡献力量。

       本期活动分为三个主题：侵犯商标权犯罪证据审查与辩护要点、侵犯著作权犯罪证据审查与辩护要点与侵犯商业秘密罪证据审查与辩护要点。

       主题一：侵犯商标权犯罪证据审查与辩护要点

       刑诉委委员田磊律师从侵犯商标权犯罪的罪名、证据审查、辩护要点等三个大方面做主题分享。田磊律师指出，此类犯罪主要有假冒注册商标罪等三个罪名，证据体系有共性，如通常有商标注册证书、假冒商品及标识。证据审查要点上，书证和物证需审查来源与收集过程，查获侵权商品要关注保管链条；证人证言要审查来源、资格、收集程序、实质性内容及印证关系；被害人多为品牌方，审查更严格；被告人供述要审查讯问程序、主体地点、诉讼权利告知；鉴定意见需核对数量；电子数据固定要有原始介质与提取笔录；行政证据转换要甄别。辩护要点方面，商标证书要在有效期内且注意注册类别；区分犯罪既遂和未遂；犯罪数额认定要证明无真货；主观明知依司法解释认定。

       刑诉委委员王冠律师分享了证据审查的经验、辩护要点与辩护误区。王冠律师指出，在证据审查方面，相同商标认定要关注同类共同要素，组合商标拆开注册但堆叠使用是否构成新商标曾有争议。价格认定上，早期按权利人市场指导价，后上海出台指导意见，尽量查明实际售价作定罪标准，但实际售价难查明时存在辩护空间。数量认定上，无实物仅有转账、聊天记录等难定罪，非法制造标识数量认定有时靠估算，辩护人可细致工作。权利人鉴定意见缺乏三方鉴定和标准，真假货认定有讨论空间。在辩护要点上，犯罪数额要注意价格区间就低、真假混卖；主从犯区分要看实际工作内容和工资待遇；间接故意否定可参考犯罪动机和目的；同时要避免质疑权利人鉴定意见、内斗式辩护、过度强调单位犯罪等误区。

       刑诉委副主任沈宁律师对本专题发言做点评。沈宁律师认为，田磊律师对侵犯商标类犯罪辩护作了系统阐述，王冠律师从三方面传授经验并指出辩护误区，这些内容对未来相关辩护工作启发颇大。沈宁律师补充指出，侵犯商标类犯罪侵犯的是注册商标专有权，该权利需经申请、核准等程序获得，且存在期限，可能被撤销或宣告无效。若商标被宣告无效，犯罪是否构成存在争议。此外，商标被申请无效后，行政诉讼流程漫长，若最终商标无效，案件或成错案，还会引发服刑人员释放、国家赔偿等问题。而申请商标无效成本低且可无限循环，这给刑事诉讼流程推进带来难题。目前，与法官、检察官沟通后，尚未找到最终解决方法。最后，点评人提出此类问题在假冒专利领域同样存在，供大家探讨。

       主题二：侵犯著作权犯罪证据审查与辩护要点

       刑法委委员孙健保律师从知识产权鉴定主体入手，阐明观点。孙建保律师指出，在知识产权鉴定尤其是著作权领域，实践中常见以中国版权保护中心版权鉴定委员会印章出具鉴定报告，而这存在问题。孙建保律师通过检索人民法院案例库和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众多裁判文书采用此类鉴定报告定案，但他认为版权鉴定委员会并非独立一级机构，不应出具报告。他还结合实际案例说明，中国版权保护中心是独立事业单位法人，版权鉴定委员会是其职能部门，职能部门无独立承担法律责任及出具鉴定报告的资格。此外，依据相关司法解释，鉴定意见需鉴定机构盖章、鉴定人签名，职能部门印章不符合要求。尽管今年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等发布知识产权鉴定规范，强调鉴定机构应为独立法人主体，但实践中问题依旧。他呼吁法律界重视此问题，共同推动鉴定规范化。

       刑法委委员刘华锋律师分享了团队办理的二次元领域侵权案件。团队遇到的类似案件中，以动漫手办为例，若原模原样参考原作品，生产手办易涉及侵权，而二次创作常引发争议，包括从平面抠图、画师画像、模型师建模到修正、上色、翻模，二次创新常是选部分人物并做改动。辩护要点在于两个鉴定：定性与定量。定性方面，完全相同或完全不像的较易判断，争议在于“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的二次创新。此时需做同一性鉴定，但目前司法鉴定管理有变化，部分知识产权鉴定不在名录，不过可通过找行业专人质证或反向鉴定来应对。定量方面，核心是获利或经营额，常涉及数据鉴定，包括审计、会计鉴定。鉴定时要关注数据附件，剔除混入销售和刷单数据，保证数据一致性，定性与定量结合，剔除未鉴定产品。此外，主动提供证据，利用当事人认知偏差影响案件定罪量刑 。

       刑法委副主任，华东政法大学刑法学教授、刑法学教研室主任王恩海教授首先回应前两位主讲人，对鉴定委员会问题提出猜测，认为其类似学校学术委员会，承担鉴定任务或有历史因素。还提及法官面对律师辩护意见时，因有版权保护中心背书，采纳可能性低，引发对司法现状的思考。同时，王恩海教授认同对于孙建保律师“向未来辩护”的观点，强调站位要高。在知识产权案件关联方面，王恩海教授分享2010年上海世博会时，曾办理一起海宝吉祥物出现大量二次加工后假冒销售的情况，最终确定部分情况定侵犯著作权罪，同时指出侵犯著作权条文解释存在难题。对于活动主题，王恩海教授分析了这一专题的个性问题，包括管辖、行政机关证据认定、鉴定意见等。其中鉴定意见是核心争议问题，打掉鉴定意见案件或往无罪走，但法官采纳可能性低。此外，还提及信息网络传播作品、种类众多权利人分散等带来的问题，强调辩护时要综合考虑。

       主题三：侵犯商业秘密罪证据审查与辩护要点

       刑法委委员宋晨律师指出，侵犯商业秘密案件证据审查形式特殊，从以下三方面分享。一是两类鉴定及阅卷要点。非公知性鉴定申请人多为权利人，鉴定机构检索范围和方式需重点关注；同一性鉴定委托单位为侦查机关，对比双方材料，密点对比有范围。因商业秘密受保护，律师阅卷受限，需与当事人配合，记录争议要点。二是证据审查与事实认定。鉴定意见审查要主动，尊重当事人建议；统一性鉴定审查关注样本形成时间；电子数据审查关注提取过程、真实度；价值评估审查，成本法和收益法都存在不透明问题。三是法律规定与司法适用。侵犯商业秘密有非法获取和违约两种手段，非法获取主观恶性和社会危害性更大，不同侵权行为定罪条件不同。

       刑法委委员胡增瑞律师结合自身办理的两个案例展开分享。2019年的商业秘密控告案，因当时未区分违约型与侵权型，且在损失鉴定上困难重重，新司法解释未出台，难以证明损失减少与员工带走信息的关联，又遇当事人怀孕、疫情、公司倒闭等状况，最终半途而废。今年办理的侵权型案件，涉及商业间谍，虽在密点、价值鉴定上有成果，但在主观故意和共谋认定上存在争议，检察机关多次做工作，当事人未认罪认罚，最终仍被起诉。胡增瑞律师认为，未来要在技术层面和法庭上多提问题，从主观故意等方面找突破，争取案件从轻从宽判决。此次交流会为法律人提供了宝贵经验，助力行业进步。

       刑诉委主任王思维律师分享了此类案件的办案感受。这类案件给律师带来巨大挑战，不仅颠覆过往经验，更暴露知识结构不足。办理此类案件需处理好八对关系，此次重点提及部分。一是常识与法律关系。在商业秘密案件里，常识常不奏效。如技术参数，看似是实现目标，实则融合大量实践与知识，具有保密性和价值性，不能简单以常识判断。二是商业与法律关系。要考虑法律目标与商业目标并驾齐驱，避免因一味对抗导致企业倒闭。如在商业秘密案中，有时要极力避免指控单位犯罪，以保障企业后续融资发展。三是技术知识与法律知识关系。当事人与律师配合默契程度影响辩护效果。如面对当事人“竞争分析”抗辩，需了解技术知识判断其合理性。四是了解行业与专业关系。经营信息类商业秘密案件需根据行业特征判断，不同行业认定标准不同。此外，还涉及前置法与刑法、主犯区分、意见证据与事实认定、案值认定与赔偿数额等关系。此次讨论为律师办理商业秘密案件提供了思路，助力更好应对复杂法律挑战。

       华东政法大学黄武双教授对整场活动进行总结发言。黄武双教授指出，在商标侵权案件里，对于商品和服务类别及标识是否相同的争议颇多。发言者指出，名称相同但类别不同不构成同种商品，如办公与工业打印机。且越知名的商品标识越易区分，可借助消费者意见调查判断标识是否相同，若消费者能区分则不属相同标识。同时，若商标被认定为装潢使用，也不构成侵权。版权方面，著作权产生的相同作品，若独立创作则享有著作权，不能仅因图形相似就推定抄袭，需作者提供创作过程证据。技术秘密鉴定同样不可靠，其应由相关领域普通技术人员判断，可通过找证人、举证行业设计手册等方式动摇鉴定意见。在商业秘密价值性认定上，黄武双教授在曾经办理的一起刑事案件中，通过对比密点与现有、公有技术，证明23个密点无竞争优势，破坏商业秘密构成要件。对于利润损失计算，指出常见方法错误，应严格区分原告损失法和被告获益法。

       上海律协副会长徐宗新对全场进行总结点评。徐宗新副会长聚焦刑辩律师专业性，提出专业刑辩律师应具备的三个特质：熟悉刑事程序，清楚如检察院抗诉期限等不为人知的规定；掌握刑辩技术，像沟通要存异求同而非辩论；具备迅捷的办案思维，即“翻译”能力，把生活、技术、专业语言转化为法律语言，助力当事人恰当表达。